周媽上了樓, 西邊周文棠的那間房間關著燈，屋裏黑魆魆的，門半敞開的。

周文棠站在窗前, 手裏夾著根煙，身影有些寂寥。

周媽伸手摸到墻角的電源開關。

屋裏霎時燈光大亮，周媽看了他一眼，說：“寶嘉不留下來吃晚飯，是遇上事兒了嗎？”

周文棠手裏的煙灰燒了好長一截, 他轉過臉, 煙蒂隨著他的動作，簌簌落在地面上, 周文棠神色疲倦地嗯了聲。

周媽卻不信，一副了然的口吻：“吵架了吧？我看寶嘉剛才眼睛有點紅紅的。”

周文棠掐滅了煙, 心生幾分煩意：“算是吧。”

周媽走了進來，收走沙發套, 低聲勸說著：“寶嘉一個小姑娘, 比你小那麽多, 有什麽事讓著點人姑娘，你和一個小姑娘置什麽氣。”

周文棠沒搭腔, 心裏也在想，他和她計較什麽？

等周媽走了, 房間又恢覆了靜謐。

周文棠自個待著也嫌煩，他拿了車鑰匙下樓。周媽在客廳裏，瞧見他的身影，忙不疊喊住他：“晚飯不吃了？”

周文棠頭也不回：“不吃了。”

周媽站在客廳, 唉聲嘆氣道：“做了這一大桌菜的, 我和老夫人兩人哪裏吃得完, 作孽哦，這小祖宗。”

周文棠沒去別的地方，開車去了中英舊址。

謝眺身邊的姑娘又換了個，只是這個看起來有些偏向中性風，謝眺最近的口味倒是越來越劍走偏鋒。

周文棠脫了外套，丟在沙發上，人往沙發上一躺，便闔上眼。

自從周文棠和倪寶嘉在一起後，已經很少來這裏。一般要是來，周文棠也是和倪寶嘉一起來的，今天他形單影只的，謝眺不由多嘴問了句：“嫂子沒來？”

“沒來。”

謝眺和周文棠待的時間久了，即便他現在神色如常，謝眺還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，他試探道：“要不，我打個電話喊她過來。”

周文棠點了根煙，淡淡道：“打什麽電話，我們兩分了。”

謝眺嚇了一跳，推開懷裏的女人：“不是吧？你們前一陣子不是還挺熱乎的，怎麽說分就分了，嫂子舍得嗎？”

周文棠心想她哪裏舍不得，但他還是一言不發抽著煙。

謝眺想起了一件事，說：“文棠哥，我今天上外頭吃飯，還碰見了嫂子和周端陽在一起，我還納罕他們兩怎麽見面了，你們分手該不會是周端陽那小子搞得鬼？”

周文棠擡眼：“你沒看錯？”

“哪裏會看錯？”謝眺說，“我原本還想去打聲招呼，後來被小五給拽走了。”

周文棠想起倪寶嘉今天反常的原因。他從褲兜裏拿出手機，走出房間，給周端陽撥了通電話。第一通沒被接通，周文棠耐著性子又打了第二通，電話才被接通。

周端陽玩嗨了，大著嗓門道：“你他媽誰啊？”

周文棠手指輕輕敲擊了下欄桿，克制著語氣：“周端陽，你先換個地方接電話。”

周端陽一接到周文棠的電話，酒就醒了大半，他裝糊塗道：“哥，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？”

周文棠冷笑了聲：“你今天找倪寶嘉了？”

周端陽心想他既然知道了，他也沒什麽好隱瞞的，便幹脆承認了：“我是去找她了，我只是和她聊了兩句，也沒說什麽其他的話。”

周文棠不鹹不淡地說：“只是聊了兩句？”

“我是告訴她，說你打算娶她，並非是因為愛她才要娶的，只不過是因為外婆生病了，而外婆又挺喜歡她的，所以你才打算娶她。”周端陽腿搭在桌上，越說越來勁，“哥，我都搞不懂你，馮媛媛不是比那倪寶嘉好多了，畢竟也是知根知底，爺爺和他外公又是好友。”

周文棠不耐煩地打斷他：“周端陽，你們母子兩算盤打得挺響，都算計到我頭上了？”

周端陽不得不承認，周文棠這話確實戳中了他的心思。他這次會去見倪寶嘉，一半是為了他的母親，畢另一半也是為了自己。竇惠嫻嫁入周家後，一輩子做小伏低。小姑至今還沒喊過竇惠嫻一聲嫂子。

而竇惠嫻和馮媛媛挺投契的，要是馮媛媛真嫁進周家，多多少少也能通過馮媛媛來緩和竇惠嫻和周文棠的關系，讓竇惠嫻在周家也能好過點。為他自己，無非是他這個人沒什麽本事，只想一輩子不愁吃喝混吃等死。而他們這樣家庭，結婚對象也講究門當戶對，也能借此穩固兩家的發展。他自然是希望周家越來越好，這樣他也無需擔憂周家這朱樓，有樓塌的一天。

周端陽還在辯解：“哥，你也知道，即便你真要娶倪寶嘉，爺爺也不會點頭同意的。”

周文棠哼笑了聲：“我想娶誰，還真不需要你們點頭同意。”

周端陽自然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，畢竟周文棠他外公膝下只有周文棠他母親這一個女兒。賀家的那些東西，都是屬於他周文棠的，他自然瞧不上周柏青那公司。

周文棠也懶得再同周端陽多費口舌，直接掐斷了電話。他在陽臺站了一會兒，抽完那根煙，沒再進去房間，直接下了樓，把車開走。

周文棠不知不覺把車子開到了倪寶嘉父母住的那處小區，但沒有開進去，目光盯著入口。想起他們還不太熟悉那會，他每回帶她去謝眺的場子玩，結束時，送她回家，她都讓他把車停在小區門口，他故意問她是不是見不得人。

她一本正經地說怕鄰居見了，誤以為他是她男朋友，又問他難道想被誤會？後來在電影院遇見，他再送她回去時，就直接把車子開到她家單元樓下。

她也沒什麽反應，周文棠那時候想，要是真被她鄰居看見了，誤會他是她男朋友，那就是了，他覺得無所謂。

所以那天他跟她說了，你以後想看電影，別找別人，我陪你去。

或許他這話說得太隱晦，她也就覺得他跟她不過是玩玩而已，並非是真得打算認真跟她交往。

......

那門口的保安，見他車子停得太久，走了過來，俯身望進車裏，語氣客氣道：“先生，這裏不能停車。”

周文棠回了神，他點了點頭，說這就走，然後便搖上車窗，把車子開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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